绿萝隐隐

《江山如梦》——孤生（42）

天子强势，众臣纵然对陈帅有诸多不满，却也无甚用处，正月发兵，二月初到海疆，如今已是三月上旬，陈帅却仍旧没有下一步动作。

多变得天气状况，没有山峦地形的优势，海战远比路战难受，投入的军费支出也更大。

“乐乐，爹爹实在是对不住了。你的楚国公主晋封典礼，是没法子在太极殿举行了。”

抵御外辱的非常之时，她晋封楚国公主的典礼耗费大量银钱，被取消并不意外。

“这没什么，致远叔叔怎么说，我的记忆还能恢复吗？”

穆瑄一愣，眼神儿有那么几分躲闪，面对女儿殷切的目光，他实在说不出可能永远也恢复不了之类的话。

“不妨事儿，有没有记忆，乐乐都是爹爹的小棉袄。”

长乐洞察于人心，闻得必要心下已然明白，自己的记忆可能是再也恢复不了。她也知道不管有没有记忆，爹爹的宠爱呵护不会少一丝一毫，可爹爹越疼她，她越是想要找回那段记忆。

“爹爹近来缺钱吗？”

穆瑄点了点头，道：“十分缺钱。”

长乐道：“我在尚膳局当差时，听总领内府的总管太监说，爹爹每日吃的一个鸡蛋是五两银子。我不知帝都物价，却也疑惑这鸡蛋未免贵的过分了。”

穆瑄眸子微微一皱，他从不过问内府之事，因为一切有文姮打理，他相信妻子的能力，不会让自己后院儿起火。皇后驾崩，他也不好劳累母亲，内府便甩给几个总管太监。若真如长乐所言，这内府真该好好整顿一二了。

“陛下，沈相求见，说是兵部来的要事。”

“传！”

长乐欲要回避，却被父亲突然拉住，道：“听一听无妨，去个人到书房，请太子过来。”

见穆琮一脸的不情愿，穆瑄没好气道：“你爹是豺狼虎豹吗？”

“豺狼虎豹也没爹爹凶。”说着，小家伙伸出才揍得通红的小爪子，委屈巴巴的道：“人家好痛痛。”

穆瑄一口气堵在胸口，上不去下不来的，他随口提了一句豺狼虎豹，穆琮就真的拿豺狼虎豹比喻他。

黄越引着沈成章到了门口，穆瑄暂不好发作，压了压心里火气，道了句：“请沈相进来。”

蓝羽函封，水军急报。

“首战告捷，陛下也能压一压朝廷里甚嚣尘上的换帅之风。”

穆瑄眸子微暗，道：“他们说他们，最后裁决是朕。对了，卿家平日买鸡蛋吗？五两银子能买多少鸡蛋？”

这话问的沈成章一头雾水，道：“茶叶蛋十个铜钱，一两银子是一千个铜钱，以此类推一两银子可以买一百个茶叶蛋，量大从优，商家还会送几个。算下来五两银子能买个五百到六百个茶叶蛋。生鸡蛋更便宜，价位也更低，豪不夸张的说五两银子六七百生鸡蛋不是问题。”

穆瑄笑眯眯道：“那倒是真便宜，寻常百姓都能吃的起，朕也算对得住这万方供养。”

沈成章道：“陛下想多了，许多百姓家连十个钱都珍而重之，还真不一定吃的起。”

这一盆冷水泼的，不过穆瑄并不在意，朝臣心中他严苛残暴，不敢怎么糊弄他，却也不怎么敢和他说真话。实则，驭极是十六载，他又何时因为臣子直言犯谏而降罪？

“年前中州旱了一场，二十来个郡县都受了影响，户部支出了一大笔银子、物资。如今对外海战，户部有些吃紧。”

穆瑄道：“《国律》第一百零九章第五条，非常时期哄抬物价，等同叛国谋逆，朕没记错吧？”

沈成章道：“虽有此条款，目前好像没有谁做了这事儿。”

穆瑄抽开暗格，从里头取出来一封密信，红漆函封。

“闽州那边儿的消息，说是粮食、衣料、蔬果等物品，物价疯涨了平时的八九倍不止，这不是国难财是什么？一个多月了，闽州知府、刺史大大小小的官员竟无一人上报，这说明了什么？”

沈成章道：“高宗朝西洲官场自上而下的贪污，最后的处理结果陛下可知一二。若真的依律严惩，只怕整个闽州官场将被清空。”

穆瑄道：“高宗当年听之任之，说白了是怕得罪文人，影响到自己身后名，可朕不怕。朕一定会彻查，哪怕将整个闽州官员杀尽，也在所不惜。至于官员填补，别人不知道丞相也不知道吗？朕手里，从不缺人。”

沈成章这次没泼冷水，只道：“臣去内阁了，陛下有吩咐的话，知会一声就行。”

穆瑄点了点头，往一旁漏刻瞧了一眼，道：“时辰差不多了，咱们去建章宫，为父有日子没过去看你们祖父母了。”

穆琮道：“那......我的课业是不是可以不做了？”

穆瑄白了一眼儿子，道：“课业还想落下，屁股痒痒了？”

穆琮撇撇嘴巴，道：“那人家不去了，明日的功课还要先看看，不然先生提问答不上来又要向爹爹告状。”

穆瑄道：“为父何时因为你预习答不上来责罚过你？”

穆琮哼唧一声，扭头跑开。

长乐道：“非是挨打与否，琮儿是不想让爹爹失望，才会在乎自己被先生提问。”

穆瑄闻言，轻轻一笑，揉了揉女儿发定，道：“爹爹知道了。”

孟云卿一身医术卓然，可自己膝下三子一女没一人愿意继承她的衣钵，她自己又不愿强迫儿女。正愁自己一身医术后继无人，宝贝孙女儿站了出来，二话不说，太后拿出了全身心投入到对孙女儿的教导中。

“母亲当日掌管内廷，那时一个鸡蛋是多少钱？”

孟云卿笑道：“宫外一两银子买个一百五十来个不成问题，考虑到底下人也需要捞点儿油水，睁只眼闭只眼，也就一两银子百十来个。”

长乐道：“这样睁只眼闭只眼，不会纵容下边儿人中饱私囊吗？”

孟云卿道：“负责采买的太监没儿没女，都是些可怜人，从中捞点儿油水，老了出宫也能过得舒服些，捞得只要不过分，人之常情。驭下不能太过刚硬，否则逼得下边儿人没了活路，也不能太过放纵，让下边儿的没了王法，似这般法理与情理并行才是长久之道。你现在当姑娘不管家，将来自然会明白这些道理。”

穆瑄本欲请母亲再掌内廷，可当见着母亲两鬓花白的头发时，到底开不了口。

“孩儿想让长乐掌理内廷事务，母亲以为如何？”

孟云卿点头道：“应该的，管理内廷就像运转一个大家族，乐乐将来嫁出去了做一家主母，这些事儿早上手，将来少吃亏。”

“爹爹，祖母，我怕我管不好。”

孟云卿笑道：“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的，没关系的，有祖母教你怕啥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