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萝隐隐

《江山如梦》——孤生（43）

皇后过世，原本有希望掌理内廷的陈吴二妃获罪，禁欲主义者的天子再未立后纳妃，可内廷宫娥内监一大堆，不可能任其发展，天子大手一挥，指派了几个内监总管和掌事宫女全权处理内廷事物。

太后自皇后入住嫁入皇家，便不再过问内廷事宜，天子忙于外朝，自然也不会过问。皇后过世，掌理内廷的大权太后并未收回。没了上边儿的辖制，底下人随心所欲，从中滋生贪欲且愈来愈盛。

旨意昭告六宫，楚国公主掌理内廷事物，一石激起千层浪。

正阳宫本是帝后大婚之所，也是历代皇后的居所。太宗朝，因明睿皇后长住凤仪宫，只在处理内廷事物时才会往正阳宫。约定俗成，此后天家两代皇后，皆随明睿皇后，将正阳宫作为办公之所。

长乐走马上任，第一件事便是认人，案头摆着各宫花名册，又有五年来内廷开销的账本。照父亲的意思，是要她查清楚账目，追回被贪污的银钱。

三月中旬，天气还算凉爽温和。

初入正阳宫大殿，就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感，长乐不喜这大殿，遂名人搬了椅子案子坐在廊下，底下各宫总管并掌事宫女依次排开。

“今儿叫大家过来也没别的意思，只是认识一二。”说着，长乐指了指最前头的太监总管，看年龄是不小了，反正比他爷爷看起来老成。“从你开始，何时入宫，在哪儿当差，受过何等褒奖处置，慢慢儿说。”

静默的人群左顾右盼，有人惶恐，有人不屑，有人横眉冷对，表情各异，长乐一一收在眼底却不发作。约么一炷香时间，便有一老嬷嬷站出来，道：“咱们这些老人都是伺候过上皇的老人，有的还是太宗朝的。殿下这般盘问，事无巨细，可是信不过上皇与太宗？”

底下人有意见，长乐并不意外，奴大欺主之事不乏先例。国不可一日无君，后宫也不可一日无主，内廷今时今日的结果，同皇帝不立皇后不纳妃，后宫无人管辖脱不开关系。长乐心知肚明，可她能说什么？作为女儿，去责怪父亲对母亲的情义吗？

这一问就是一天时间，宫中掌事姑姑及内监总管，无一例外，除了父亲、祖父母身边伺候的人，以上之下没一个是干净的。长乐轻柔两鬓，歇息片刻。便在宫人的簇拥下往养居殿去复命。

才过御苑，就听闹哄哄一片，人来人往脚步声不绝于耳，长乐随便揪了个宫女过来，问道：“何事这般惊慌？”

“回公主殿下，太子殿下不见了，一直没回养居殿，凤仪宫建章宫都去问了，就是不见人。”

长乐闻言，心头顿觉一震闷疼，这让她想起了自己，父亲说过，当日她也是天黑了不见人，羽林卫将整个猎场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她。一晃五年，父女再见面就是“血海仇敌”。

多年帝王生涯锤炼，越是事态紧急越是静若止水。

养居殿乌压压跪了一篇，此后穆琮的内监宫娥，今日值守的禁卫影卫，太子青天白日就这么不见了，谁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何种命运。

“太子不见了，怎么公主也不见了？”

还是黄越在天子身边伺候的久，赶忙道：“殿下从正阳宫出来，本是要过来给陛下复命的，突闻太子殿下不见了，就没过来，跟着找人去了。”

穆瑄总算松了口气，他和文姮在男女生活上兴趣寡淡，子嗣本就绵薄，好容易才得了这两个孩子，却也是灾劫重重，长乐被拐九死一生，穆琮不一定有姐姐的运气，现在只愿穆琮能快些找到，哪怕让他折寿二十年也心甘。

月上中天，漏刻时间已过子时，穆瑄心中焦躁更甚，只是派出人去找，及至二更天时分，总算见公主拉着太子往养居殿来。

一番询问，方知是小太子故意躲着不出来，只为了证明爹爹心中还是在乎自己的，即便是姐姐回来他也没失宠。上一场喧嚣终归于平静，另一场暴风雨在无形中酝酿。

“乐乐，去睡觉吧！”

“爹爹，琮儿他......”

“不想睡院子里跪着！”

做宫女的时候，穆瑄都甚少呵斥长乐，认回女儿之后，更是捧在手心里怕摔着，这一声斥责没有喝退长乐，反到是让她更加不敢将穆琮交给父亲，一向听话懂事的女儿此刻也要忤逆他，穆瑄更为震怒。

“既然想讨打，朕今天就一起打。”穆瑄对着殿外一阵呵斥，道：“今夜谁要是扰了上皇与太后安寝，朕灭他九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