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萝隐隐

《江山如梦》——孤生（30）

心中想着其他，穆琮哪里能静下心来完成课业，有个人陪着写到还好，偏偏姐姐早就写完，正坐在一旁悠闲地看书。

“写完了吗你？嫌爹爹的戒尺太轻？”

一句话瞬间将小崽崽打回座位，无奈的拿起笔来，逐字逐句的抄起来。

“先生也真是的，这些东西看过两三遍早就滚瓜烂熟，偏偏不让背让写，分明是存心为难人。”

长乐打了个哈欠，朝门外看了一眼，道：“看看爹爹的字，再看看你的字，丑的一骑绝尘，还好意思说人家太师不该让你写字。”

穆琮气鼓鼓的低下头，道：“爷爷说龙生龙凤生凤，爹爹嫌我字写的不好看，便把我塞回娘亲肚皮里重生啊？”

长乐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，自家这弟弟人不大，损人倒是极厉害。

“姐姐喜欢被人拿着和长辈先祖比吗？”

长乐摇头，道：“我也不喜欢我的一切都要挂上爹爹和娘亲的名号，翻来覆去一句：你爹爹当年如何如何，你母亲当年如何如何，你怎么半点儿不像他们女儿？”

穆琮顿了顿，道：“有人这么说姐姐吗？”

长乐道：“上次在国子监，听先生责骂礼部尚书家的公子，说他爹爹是连登三甲的头名，他却喜好舞刀弄枪，诗书文墨一塌糊涂。我就不明白，为什么爹爹是英雄。儿子就一定要是英雄？不能是好汉吗？只要立身守正，俯仰无愧于天地，又何必同父辈较劲儿？”

穆琮双眸发亮，目不转睛的盯着姐姐，道：“那姐姐心里，爹爹是什么样的人？”

长乐道：“我在泽方楼时，忠顺王说爹爹是一个暴虐无道的昏君。知道自己身份之后，我私下里打听，问过很多人，关于爹爹的过往。我只知道，爹爹是太宗皇帝长孙，从被册立太子到现在，出征漠北，剿灭被突厥残余实力，远征安西，彻底打残了石国，剿灭安西残余百年的王族。率军过了岭南，迫交趾、暹国、勃固年年来朝，岁岁纳贡。加强海防，训练水军，改造战船，抵御沿海浪人进犯。对内革除痹症，惩治贪官污吏，顶住朝野压力，施恩于万民苍生。像爹爹这样的人，能比肩的，本朝开国太祖皇帝算一个，昔日开疆拓土在位期间连灭四国的太宗曾爷爷算一个。”

穆琮道：“姐姐，那我呢？我将来会不会和爹爹一样厉害？”

长乐摇头，道：“琮儿，你还不是太子，即便将来被爹爹封为太子，你也未必有爹爹那样一往无前的魄力。如此，又何必强迫自己做爹爹那样的人？就像你永远也找不到两片相同的叶子，独一无二的不好吗？”

穆琮道：“我不想做爹爹的太子，只想做爹爹的儿子。”

长乐顿了顿，道：“我们虽然还有两个弟弟，但是爹爹的心思，即便是过继嗣子，也不一定会愿意他们继承大位。”

穆琮摇摇头，道：“汉书《戾太子传》，姐姐读过吗？”

长乐心头一震，一股窒息感涌了上来，她放下书，起身走过去，将一只手放在小狐狸团子肩头，轻轻的拍了拍，道：“你放心，爹爹那么疼爱你，不会舍得让你做戾太子的。”

穆琮点了点头，他不知道，一道圣旨从三省发出已经在来的路上。

戌时前后，天完全黑了，可皇帝还没有回来，穆琮已经困了，在打了好几个哈欠之后，果断命人打水，他要洗洗睡了。

“皇长子殿下接旨。”

压了许久的立储，终于是无法再接受打马虎眼儿了，迫于朝野压力，内忧外患的现实，皇帝不得不定下国本。

“朕之长子穆琮，孝端文皇后所出，天资聪颖，智敏好学，……国本未定，社稷不安，民心不稳。朕每念于此，夙夜忧叹，辗转难眠遂，今敕封皇长子穆琮为大穆太子，以定国本，安社稷民心。”

终究是怕什么来什么，穆琮接了旨意，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。

穆琮一头扑到长乐怀里，呜呜的哭了。

“人家不要做戾太子……不要……”

看这小家伙哭的这般伤心，长乐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，思索一番过后，决定还是先让穆琮哭够。

穆琮抽抽噎噎半个来时辰，总算将眼泪止住，长乐暗暗摇头，人不大眼泪挺多。

“姐姐，人家都说爹爹有秦皇汉武之风，可秦皇汉武的太子好像都死的好惨……人家……”

“你一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？”

穆瑄打断儿子话头，披着一身冷风冷月从外头走进来。

“东海浪人寻衅，伤了我沿海百姓，不收拾实在不行。朕已经封海宁总督陈鸿为帅，领二十万水军发兵出海。”

穆瑄从女儿怀里将哭的伤心的儿子抱到怀里，道：“做太子委屈你吗？哭成这样？”

狐狸团子脑袋往父亲怀里一拱，道：“人家怕死……”

穆瑄：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