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萝隐隐

《江山如梦》——孤生（27）

到底历经三朝洗礼，穆襄很快就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儿来。事情发展至此番境地，他如何不知皇帝阴了他一把。

“陛下也知道没有确凿的证据，没办法将本王定罪。所以故意入局，饮下毒酒，坐实臣谋害君上的罪名。可是陛下，您的女儿郑国公主，谋害君父，执法如山的陛下，您预备是将公主凌迟了，还是五马分尸？”

穆瑄笑道：“引你入局，朕怎会真的服毒？你指使公主毒害于朕，公主却并非是你这等丧心病狂之徒。”

说着，穆瑄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来，道：“几天前，你埋在宫里的暗桩传信公主，让公主鸩杀于朕，这是公主给你的回信，被朕截下了。也是因为知道了你的计划，朕才会想着将计就计。”

“主君容禀，蒙主君收养之恩无以为报，当为驱使。鸩杀于皇帝，报我满门之仇，诸暴君于内廷，还天下以安定。然安莹所见之天子，夙兴夜寐，殚精竭虑为天下计。性严苛不假，却非暴虐之君。鸩杀天子，万望主君三思。安莹欲报家仇，却不愿为乱臣贼子，戮有德之君，乱天下清平。留的此身在御前，查明益州一案。若有冤狱枉判，安莹只愿天子施恩，昭雪于无辜。反之，罪臣之后，又图弑君，乃不赦之罪。”

穆瑄读完，眼底满含欣慰之色，他原本担心女儿被带歪，偏执而不知是非，直至截下此信，他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下。

“弑君，朕的女儿从未弑君。”

穆襄冷笑道：“这封信，怎知不是陛下伪造？”

穆瑄道：“公主的字迹，谁若有疑问，尽可比对。”

众臣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天子能在太极殿和忠顺郡王废话这么久，就是为了自己女儿干干净净，清清白白的回家。他们为天子臣下，自当和主上同心。再说了，当今天子又哪里是软柿子，可以任人揉搓的？

“臣等贺郑国公主重归家园，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。”

穆襄扫了一眼叩首在地的百官，乌压压一片，心中绝望直至。

“技不如人，本王认输。可是陛下，你即便巡回公主，她的记忆也永远不会恢复。你的女儿，在那缺失的六年中，饮冰卧雪，每日与严刑和死亡为伴。想想吧！这都是你造的孽。”

穆瑄咬牙，指骨捏的索索作响，他已经许久，没有这样强烈的杀意。

“爹爹，别听他瞎说了。”

长乐扯了扯父亲衣袖，道：“我会听爹爹话，以后再也不倒药了，好好吃药养着身子，学着做回从前的长乐公主。过去的记忆，没有了也不打紧。”

穆瑄平复心绪，挤出一个和蔼温柔的笑，轻轻的揉了揉女儿发顶。

“好孩子，回家了，回家了。”

穆瑄拉着女儿走上陛阶，在短暂的缓和过后，他终于又恢复了往日里宝相庄严的皇帝。

“拟旨，郑国公主晋楚国公主（古代国公主以春秋时期封国的强弱划分地位，秦国公主等级最高，仅次于秦国公主的就是楚国公主)。过了年，择吉日行册封礼。”

天子名义上赐了昭华宫给长乐，实则是命人将长乐一应物品全都搬到了养居殿的东配殿青镜殿。天子亲自养育公主并非无例可循，太宗皇帝，明帝穆乘风就曾将秦国大长公主穆清寒带在身边亲自养育。有此先例，反对亦是无效。

除夕夜，长乐穿着一身大红宫装，娇俏可爱，围着火炉与她的家人依偎在一起。

承熙一如往昔，将一枚硬币塞到儿子手心。受父亲影响，穆瑄也亲自做了两颗铜钱，塞到女儿和儿子手里。

穆琮实在坐不住，还没到子时，就歪在祖父怀里呼呼大睡。承熙哈欠连天，带着孟云卿也有了几分睡意。穆瑄一看时间，已经过了子时。

“时候不早了，儿子带着琮儿回去就寝，爹爹娘亲也早些安睡吧？”

承熙摆摆手，就差没直接说：赶紧滚蛋，老子困得不行了。

穆瑄抱着小团子，拉着大女儿上了车架，一路往养居殿去。

眼看四下只有他们父女二人和一个睡着了的小团子，长乐忍不住问道：“爹爹，您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，不是刺客的身份，是您女儿的身份。”

穆瑄轻笑，道：“笨死了，你若不是为父的女儿，岂会拿家法打你竹板子？”

长乐又羞又怒，道：“爹爹都知道是女儿了，还打我？”

“你初次见面，就想宰了你老子，还不该打？”

长乐气结，“哼唧”一声扭头转过身去，表示不想她爹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