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萝隐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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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九

往日被魏征炮轰的怨气一扫而空,李世民堪堪止住笑声,揉了揉笑的发痛胸口,道:“放肆,右仆射是你的太子太师,怎生的这般无礼?”


承乾跪直身子叩首在地,道:“儿臣知错了。”


“不妨事儿!”魏征笑呵呵看着承乾,道:“所为坐而论道,论道就免不得争辩,古往今来的道理就是争辩之中得来的,我就喜欢这样的学生,那些呆呆笨笨的才没意思。”


喜欢被怼?魏征还有这个癖好,李世民强忍笑意,脸上抽搐的肌肉却出卖了他。


“行,你的太师不想追究你,我也就不追究你了,起来吧!”


魏征看了一眼还在努力憋笑的李世民,心中忍不住腹谤:大尾巴狼一个装什么小白兔?


“太子才十二岁,太极殿参加朝议太早了。”魏征看着李世民若有所思的模样,道:“我并不是怕太子在朝会上跟我打嘴仗,实在是十二岁的孩子太小,正在长身体的时候,五更起来上朝,过分了。”


承乾暗暗谢了把魏征,有机会一定要请魏征吃菠菜。


李世民思索片刻,道:“行,那就依右仆射所言,太子只参加两仪殿朝议,不参加太极殿的早朝。”


父亲准奏魏征上奏,承乾大大松了口气,不禁想到上辈子李泰咄咄逼人时,满朝只有魏征直言维护,魏征墓碑被推到,有他谋逆的牵连,更是新太子确立,舅父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排除异己的政治构陷。


“太子殿下方才说新玩意儿,什么新玩意儿给我们品鉴?”


承乾偏过头看向父亲,道:“请陛下领诸位大人移驾东宫。”


李世民顿了片刻,复又命人去传长孙无忌和杜如晦进宫。


“司空大人不是病着吗?”


前世杜如晦是逝世之后被追封的司空,今世却是活着时候就被封了司空,再者,前世这个时候杜如晦已经逝世。承乾心绪有些繁乱,很多事情,似乎都和前世脱轨。


李世民看出承乾心事重重,却没点破,只耐心等着长孙无忌和杜如晦到来,这才领着众人往东宫去。


众人被院中东宫花草吸引住,显德殿外花圃种的不是什么奇珍异卉,而是云薹和菽,五月云薹结果,绿油油一片逶迤在明德殿外的花圃里,同这位大唐太子的尊贵大相径庭。


“太子这是要请我们用饭?”


承乾点了点了头,算是默认,搀扶着父亲坐上尊位,这才吩咐众人上菜用饭。


“阿舅,可吃出来什么差别?”


吃出来了,不过看李世民的脸色,长孙无忌暗暗骂了一句自己这大外甥不是一般的不长眼色,醋坛子大活阿耶坐在身边没看到吗?


“我最近风寒着凉,嘴巴里没味道,吃不出什么来,陛下吃出来差别了吗?”


李世民道:“吃出来了,这两碟子鸡丝如意菜,香气馥郁的这一碟微微发腻,另一个倒是不腻,但菜香明显不及这一盘发腻的。小白菜,明显左边这一碟子绵软清香,色相也更好些。”


承乾点头道:“因为烹制用的油不一样,猪油烹制菜肴香气馥郁但碰上荤菜略显油腻,菜油在色香上不及猪油,但烹制的荤菜口感上更胜一筹。如果遇到青菜,二者刚好相反。”


李世民顿了片刻,问道:“菜油?”


“对!”承乾指向殿外花圃,道:“云薹果实,就能提出菜油,但一直用作灯油,没有食用。铁锅炒制出来的菜肴,多半用的是猪油、羊油或者鸡油、鸭油。牲畜毕竟稀少,提炼出来的油也十分有限,大家族尚且不足,遑论平头百姓?但是菜油可以,不仅云薹,菽也可以提出菜油。显德殿外的花圃上种了菽,再有个把月就可以开花挂果了,陛下和诸位大臣要去看吗?”


“殿下是太子,合该精研治国之道,不应当在这些旁门左道上耗时耗力。”


又是萧瑀,承乾哭笑不得,不过理解,世家出身的没几个发自内心尊重耕织农桑,嘴上口号也不过是收揽人心的手段。他若没有这千年沧桑积淀,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。想到父亲把于志宁给他,要他通过于志宁体察百姓艰辛是何其可笑,于志宁出身关陇世族,十指不沾阳春水,所谓的百姓艰辛,无非圣贤书上照本宣科。


“天下大定,天子治平,以农桑定国培元,以衣食安百姓人心。我重农桑,辅佐陛下以朝廷的名义造福一方百姓,如何就错了?”


萧瑀道:“老臣并不是说殿下错了,而是这些微末技艺,不应当由殿下动手,应该是交付有司。殿下是储君,储君怎能自贬身份,做这些庶人商贩所为?”


承乾道:“我若是没时间,自要吩咐有司照我的意思去做。有司未必能懂我的意思,既然我有时间,为何不自己做来,叫有司去学?更快推而广之,造福一方百姓?士大夫之族以巫医乐工为贱业,故君子不齿。可我以为天地造化生万物,定尊卑伦常维护社会秩序,然学问技艺,不分高低贵贱。”


萧瑀道:“孟夫子说: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,殿下身为太子,就更应当遵循圣人教诲。”


老古板,简直就是个老古板,承乾耐心解释道:“修身是端正德行,其家我尚未加冠,治国平天下我也尽力辅佐天子治平贞观。萧公所言,我无时无刻不在践行。萧公以为的庶人贱业,却是天子治平不可或缺的。圣人所言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,是从往圣经学中总结而来。天道是顺势而为,大道是顺运而生。孟夫子是千年前的圣贤,当今之下,我以为诸君所谓之治国,不该局限与书本竹简之上,更要落在实处,走访田间地头,去听去看百姓艰辛。牧人者牧人,不知百姓生存之艰辛,岂不虚妄空洞至极?”


李世民看着承乾,若有所思,心中五味杂陈。


承乾转过身向父亲跪下,懒得理会父亲脸上的意味深长,俯首在地,道:“臣叩请陛下,分发云薹种粮,使有司改进酿造之术,惠及百姓。”


“准奏!”


言罢,李世民挥手示意众人退下,殿内独留父子二人,良久,问道:“太子,你这算不算邀买人心?”


承乾心下一沉,锋芒毕露的太子,自古为帝王忌惮。贞观十四年之前,德才兼备的太子一枝独秀使得朝堂一党,父亲扶持李泰就是这个意思。贞观十四年之后,他行事渐渐荒唐,父亲是真的动了易储的心思。他的错,错在孺慕之情给了一个帝王,希望落空后疯魔,一步步跌入深渊,再也出不来。


“无能或者有才,于太子而言都是原罪。惠及百姓本就会收揽人心,怀璧其罪,有心也好无意也罢,说不清的东西,陛下认为我邀买人心,我辩驳不清,也无力去辩驳,是杀是刮,凭陛下圣断。”


李世民拳头紧了紧,指骨嗦嗦作响,说句软话会死吗?非要他下不来台!


“承乾,不要逼我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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