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萝隐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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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二

前朝忙着突厥的事儿,后宫长孙皇后身怀六甲即将临盆,与之相比,其他什么的就不那么重要了。


贞观三年十二月,李靖率三千骁骑从马邑出发,进占恶阳岭,乘夜袭占襄城。颉利未料到唐军突至,认为李靖敢孤军深入,定有主力随后,慌忙将牙帐撤至碛口。


李靖暗派间谍离间其部众,颉利的心腹大将康苏密挟隋炀帝皇后萧氏及其孙杨政道至定襄降唐。颉利见康苏密降唐,不敢停留,继续率部向阴山撤退,在浑河边与柴绍的金河军交战,之后又在白道遭到兵出云中,徐世勣率领的通漠军截击,大败溃逃。


贞观三年十二月下旬,开战不过半月,突厥退屯铁山,颉利收集余众数万,又兵将亏损又少粮草。自觉已不是唐军对手,即派执失思力为特使,到长安向唐太宗谢罪请降,表示愿举国内附。


贞观四年正月,相比从前的趾高气昂,这一次的执失思力明显没了前几次的嚣张。李世民命人送了执失思力出去,并未给对方是否愿意和谈的答复。


“乾儿,你觉得我是该继续打,还是该和谈?”


突然被点名,原本开小差的承乾瞬间回神,周遭已经被清场,只留父子两个。是父亲有意考校,父亲能问他,心中早就有了决断,只不过是要看看自己的太子本事如何,平心而论,贞观七年之前,父亲待他没那么差。


“我看和谈是假,企图待草青马肥之时,再转移到漠北,伺机东山再起才是真。依我的意思,明修栈道暗度陈仓。一边遣使和谈,一边下令李大将军他们接着打。与其等着颉利的降书顺表,还不如直接捉了颉利来长安。”


李世民含笑点头,十分赞同儿子的看法,又问道:“为父也是这个意思,所以我打算遣唐俭和安修仁为使,同他议和稳住他。下密诏给李大将军,许他便宜行事。”


承乾顿了顿,一股冷意直冲脊梁骨。


“承乾可明白为父深意?”


不说肯定不行,说了又该怎么说?怎么说才能叫父亲满意也不叫父亲忌惮?这会不会是个坑?天心诡谲,坐在上头的是李泰和李治的父亲,于他而言,更多的是君王。一句话说错,就有可能万劫不复。


李世民见儿子似有踌躇,遂道:“但说无妨,这本是帝王驭人之道,是你作为太子应该明白的。说对了阿耶给奖励,说错了阿耶也不骂你。”


呆愣了良久,索性破罐子破摔,承乾深吸一口气道:“密诏不为人知,朝野内外只知道李靖孤军深入,罔顾阿耶议和之意。可一举歼灭突厥本就是阿耶的意思,迫于朝中一帮子遗老反对不得已坐下的决定。李靖顺着阿耶的意思行事,回来肯定被弹劾,阿耶护着李靖周全。从君臣上看,李靖遵从皇帝密诏,承受言官谏臣的攻讦,全了对阿耶忠,阿耶也记着这份情,护持贤臣不失为君之义,君臣交心相托。从朝廷上看,制造皇帝要议和的假象,免得赞成议和的遗老私下里搞小动作,于战局不利。朝野面前保李靖,是要朝野知道贞观一朝主上贤明,赏罚变通只看其对朝廷,对国家的贡献,不拘泥古板规矩,有助于形成贞观一朝的开明、清正、务实、互信吏政风气。”


李世民抚掌大笑,显然很满意承乾的回答,道:“你的生辰过不成了,这些日子实在是忙,乾儿见谅。不过等突厥这事儿解决了。阿耶带你去九成宫玩儿,算作补偿。”


同父亲一起出去,一路上还要看着李泰撒娇卖痴,装腔作势,光想想就觉得浑身发麻。


“阿耶折煞我了,我只求做好自己本职,不求其他。”


李世民叹了口气,伸手搭在承乾肩上,道:“赏罚分明,为父为君皆如此。”


承乾懒得吐槽,就父亲对李泰的那份纵容,赏罚分明实在是讽刺的不行。


“右仆射卧病多时,乾儿去看看吧!”


承乾应下,倒不意外,前世他也去探望过病中的杜如晦,可惜了,贞观一代名相天不假年。


李世民将一枚鱼符塞到儿子手里,道:“以后出宫,大大方方的出去,有那个心思奉承你舅舅,倒不如把心思用在我身上。说两句软话就能办成的事儿,非要送一堆礼给旁人。结果呢?人家转个头就把你卖了。”


承乾脸颊绯红,心中暗骂长孙无忌不地道,中书省焦头烂额的长孙无忌,脊梁发寒,一连打了三个喷嚏。


“我就是出去转转,散散心,很快就回来了。”


太子偷跑出宫还不带个侍卫在身边,长孙无忌看护着倒还好,万一哪天长孙无忌不注意,叫一个人偷跑出去,出点儿什么事儿,他岂不是要悔恨终生?


“我没打算罚你,宫里头闷得慌我也知道。所以我准许你随意进出宫禁,只一点,必须叫常何跟着,他是同我出生入死一起走过来的老人,你是他的太子也是他的晚辈,于公于私,我都能安心些。再有,出去可以,不许胡来,叫我知道你胡来,仔细身后皮肉。”


身后某处仿佛不争气的疼了起来,承乾羞怯不宜,脑袋埋得更低了。


李世民看着儿子,眉眼间全是笑意,不禁摇头,到底是承乾腼腆,想当初在太原鬼混被父亲警告,他直接回了父亲一句:“只要我跑的够快,阿耶你就揍不着我。”记得父亲大怒,当即就要传家法,他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,撒腿就跑,跑之前还不知死活的给父亲做了个鬼脸。


“许久没见你翁翁了,今夜得空,咱们父子一同去去太安宫给你翁翁请安。”


承乾偏过头看了眼一侧漏刻,道:“这个时间翁翁都睡下了。”


“睡下了?”李世民笑了笑,道:“不会的,你翁翁是个爱热闹的,他不会睡这么早。”


承乾道:“翁翁有风疾,不宜熬夜,我叫人包了陈皮、艾叶、生姜、麝香、花椒等药材,熬煮过后给翁翁濯足,每日约两炷香时间,之后再上床榻歇息。翁翁之前多梦浅眠,背心手心虚汗不尽的症状大为缓和。听翁翁说,现在不仅睡得好,冬日里手脚都是暖乎乎的。”


李世民笑容僵在脸上,却不忍责罚满心纯孝的儿子,只道:“你倒是孝顺的很,得了空多去瞧瞧你阿娘。”


承乾道:“我每日都有去立政殿晨昏定省,为阿娘按摩,疏通经络,阿娘这半年气疾和头疾都犯得少了。”


李世民心口闷闷的不是滋味儿,感情又是他被开除尊亲籍了。


“堂堂太子,不思治国之道,尽弄些歪门邪道的东西。”


人在屋檐下,承乾撩袍跪下,尽量做出一副恭顺来,道:“阿耶息怒,我只是不忍见翁翁与阿娘为病痛所累,这才多看了几本医书。”


李世民苦笑一声,心口揪揪的疼,这个儿子,总是能一刀扎进他的心,捅得他一颗心血如泉涌,痛的五内俱焚。


“翁翁睡不好你看到了会心疼,你阿娘为病痛磋磨你看到了会心疼。尽你所学,全力为翁翁和阿娘解忧。乾儿,我呢?我是否躺在榻上彻夜不眠?为朝廷夙兴夜寐,为儿女殚精竭虑,头风每每发作头痛欲裂,你又可曾看到?或者你看到了,却从未心疼过你的父亲。”


言罢,李世民头也不回的出去,承乾仰头看着父亲背影,久久不语,泪水滴答答落在地面。他也曾心疼过父亲,害怕父亲失望,拼命做一个好太子,可父亲将他推开怀抱?坠马受伤,逶迤在地面上的血迹,父亲心疼过他吗?父亲封赏青雀,大臣们意味深长的目光之中,他忍着小腿传来的剧痛,一瘸一拐走出太极殿时,父亲心疼过他吗?青雀猖狂暗害,他为父亲的偏袒彻夜不眠时,父亲又何曾心疼过他?心疼雉奴年幼丧母,心疼青雀怀才不遇,父亲,又何曾心疼过他这个朝野瞩目之下,“圣人”笔墨喉舌口诛笔伐之下,他心力交瘁是怎样的无力与悲哀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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