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萝隐隐

《江山如梦》——孤生（13）

穆瑄端了药碗，尝了尝温度，舀了一小勺喂给安莹，这种感觉熟悉、眷恋而又陌生，安莹呆呆地望着天子，天子，为何会对她这般好？

“陛下，奴婢自己来吧！”

穆瑄默了默，想想自己是有些过分殷勤，不怪小丫头不适应。

“好，那你自己喝。”

天子亲自监督，由不得她不喝，安莹抱着献祭的心端起药碗，心一横，一饮而尽。汤药的苦涩很快从胃里回了上来，冲的她恶心反呕，喉管一阵刺痛，呛得她眼泪直流。

穆瑄上前替她拍背顺气，心中心疼不已，道：“你这丫头，真不让人省心。”

安莹一把擦了眼泪，深吸一口起来，总算有所缓解。

穆瑄适时塞了一颗蜜饯给安莹，道：“很快就不苦了。”

安莹愣了愣，某一瞬间的感觉，她竟然觉得天子除却帝王身份，更像是一个父亲，可是很快她就否决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。

她是刺客，一个亲眼看着自己父母惨死的刺客。四年的苦训，入宫就是为了向皇帝报仇。天子是她的仇人，不共戴天的仇人，不管天子对她多好，她都必须要报仇。

天子日理万机，不可能一直陪在安莹身边，监督着小丫头用过饭，他边急匆匆离开，换下繁重的朝服，往怀德堂去接见大臣，处理政务。

狐狸团子穆琮在建章宫守了半夜，始终不见爹爹去接他，最终熬不过瞌睡虫倒在祖父怀里呼呼大睡起来。翌日晨起，飞雪仍旧漫天，承熙还怕孙儿着凉，所以不许穆琮出去。这可急坏了穆琮，直等到午后雪停，狐狸团子迫不及待的便往养居殿冲。

“你说人家孙儿都粘着爷爷，到我这儿就变了。”

孟云卿一口茶险些喷了承熙一脸，道：“一把年纪了，你能不能有个正形？”

见媳妇儿生气，承熙赶紧陪着笑脸，道：“这不是膝下寂寞的紧，孙儿孙女儿少的可怜，我才格外想要琮儿能在咱们膝下多待些时日。”

孟云卿顿了顿，道：“瑄儿那儿口风我探过，没戏。我看你也少往吴王府和邕王府跑，我知道你想利用朝野舆论迫瑄儿接回那两个孩子。但就目前瑄儿的态度看，真的逼急了他会直接处死那两个孩子。”

承熙无奈摇头，自己儿子，自己清楚。以穆瑄的手段，干的出来。

“听下人说，养居殿有个宫女，极得瑄儿宠爱。说不定，是咱们家儿子想通了，想添个胖小子或者胖丫头。”

孟云卿摇摇头，道：“我看不像！”

承熙顿觉一个头，两个大，哀怨道：“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儿子？”

孟云卿挑眉，道：“不喜欢你现在找人生去呀！”

承熙：......

本就犯了头疾，又因为照顾梦魇的女儿一夜未眠，穆瑄的头疾再一次犯了，怀德堂大臣们叽叽喳喳的吵了一下午，他强撑着精神听完，挑了其中比较棘手的处理，其余的系数丢给阁臣。

穆琮在暖阁没等到父亲，却在净室看到了安莹。

“姐姐病了吗？”

穆琮指着一旁黑漆漆的药汤，道：“姐姐有没有认真吃药？”

安莹道：“多谢小皇子关心，吃过了！”

穆琮小大人似的道：“姐姐一定要乖乖吃药，不然爹爹生气就又要打姐姐......”想到爹爹说过，不许他说姐姐被揍pp的事儿，遂道：“爹爹打人可疼了！”

黑乎乎的药汁被穆琮捧到面前，安莹欲哭无泪，她......不是吃完吗？

黄越友情提示，道：“太医说姑娘身子虚亏慎重，陛下命太医开了方子给姑娘调理，这是调理的汤药。因怕药性冲突，所以姑娘的风寒药和调理身体的药是隔三个时辰吃的。这瞅着时间就到了，姑娘赶快趁热把药吃了。”

熟悉的脚步声，穆琮双眼发亮，扑腾腾两条小短腿儿便往外跑，黄越也赶紧出去侍奉，净室中一时只剩下安莹。她哪里想喝药，瞅见一旁痰盂，想都没想，直接将药汁倾倒在里头。这边才放下碗，就见天子抱着小皇子穆琮进来。安莹暗道好险，还好倒得快。

穆瑄微微抬手，示意安莹不必行礼，他走过去将儿子放下，伸手探了探女儿额头，退烧了，被喧闹了一下午的帝王，脸上总算露出久违的笑容。

“给你调理身体的药吃了吗？”

安莹点头，道：“吃了，刚吃完。”

穆瑄看了一眼那药碗，余光瞥见案头碟子里满满当当的果脯蜜饯，心下明了。

“琮儿，爹爹有话和姐姐说，你先出去和佩儿他们在院子里玩儿，爹爹待会儿就去找你。”

穆琮双手攒成小拳，满眼都是有所求。

“许你堆个雪人儿，去吧！”

“哇偶！”

小团子兴高采烈出去，安莹心中隐隐不安，再看天子脸色阴沉，一只手不停的揉着鬓角，安莹知道皇帝这是头疾又犯了。

“乐……安丫头，你真的将药吃了？”

“奴婢……”

“朕说过，你不用自称奴婢！”

“我……吃了！”

穆瑄强忍头痛，复又道：“事无再三，朕这是第二次问你，真的吃了？”

安莹知天子已然是看出她倒药，想到之前威胁不喝药就挨打的言语，顿觉身后一阵火辣，她从榻上翻下来，跪在天子膝侧，道：“没……没吃……”

“药呢？”

“倒了！”

安莹指了指痰盂，不言而喻。

“你身体虚亏厉害，这药是给你调理身子的，以后再不许倒药了。”

安莹陷入沉思，她是刺客，刺杀天子不管成功与否，都是一死。调理身子有什么用？再说了，她是来要天子命的，怎能接受天子的好意。

“陛下，我不值得您对我这么好。”

穆瑄揉着眉心，淡淡说道：“朕书房里那把戒尺，原是准备赏给琮儿的，现在赏你了。想试那戒尺的威力，尽管倒药。”

安莹内心叫苦不迭，小脸儿皱成一团，道：“陛下，我能不要吗？”

穆瑄一口否决，语气不容置喙，道：“不行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