绿萝隐隐

122：玄关城父女相见

快马兼程，总算在半个多月后成功抵达海疆，才经过战事，这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，烧焦的墙皮迎着凛冽的寒风，一时竟有几分下世的苍凉。

“你们混账！”

官兵打骂百姓，远比她看到这断壁残垣还令她愤怒。长离疾步奔过去，扯过被推到在地的妇人连同孩子护在身后。一脚踹上马腿处，马儿一惊，那军官摔了下来。羞愤的军官，三两下从地上爬起来，上来就要拿剑劈长离。长离又哪里是软柿子，当即反缴了那人武器，“呼呼”两声作响，竟将那军官牙齿生生敲了下来。

“袭击朝廷命官……来人……来人……”

一通毒打，方才耀武扬威的军官颤抖着双腿，踉踉跄跄往后退，指使着手下去捉长离。长离带着的一帮人，顿时就围了上来。长离又一次拿出金牌令箭，空气顿时凝固。

“圣上金牌令箭，可先斩后奏。”

一看对方开头这么大，再看对方人数于自己不相上下，这人武功还极高，那军官忙换了副笑脸，也顾不得脸上的疼，慌忙擦了血迹，舔着笑脸上前道：“大人，原不知大人身份贵重，这才有所冒犯。大人来自京城，必然认识太子殿下。我姐姐，就是太子殿下府里头如今最受宠的李姨娘，您好歹看在太子薄面，宽恕一二。”似乎是觉得不够，那军官自作聪明，又补充道：“都是吃官家一碗饭，谁和谁还不是兄弟。大人留下名讳，这孝敬，太子殿下一份儿，大人也有。”

这货竟和太子沾亲带故，长离心中作呕，她常在武英殿，自然知道太子荒淫无度，皇爷爷并不看好太子，太子被废也是迟早的。可当她真的看到太子纵容下属这般胡作非为，内心瞬间血气翻涌，若非在场还有妇女儿童，她非拿皇爷爷送她的匕首割了这人脑袋不可。

“桑国大军来犯，燕王沙场浴血奋战。尔等身为朝廷命官，至此生死存亡之秋，不与燕王同心讨逆，却在这里鱼肉百姓，还敢和我说什么孝敬？”

马屁没拍成拍马腿上了，那人当即变了脸色，道：“大人，您来自京城不假，可强龙难压地头蛇。”

长离冷笑一声，偏过头来向下属使了个眼色，扈从会意，不一会儿的功夫，便带着被打骂的妇女和孩子没了踪影。那军官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，他以为他吓唬住了眼前的毛头小子，顶着一张高肿的脸也掩饰不住得意的笑容。

“你……”

在那军官惊愕的目光中，长离唇畔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，匕首就抵在他脖颈之上，片刻间，即可封喉。“强龙难压地头蛇？”长离笑着，那笑容，轻蔑中带着一丝悲悯。“我告诉你，不是强龙难压地头蛇，是强龙懒得压你这条地头蛇。如今我想，莫说压下你这条地头蛇，就是你这条贱命，也在顷刻间。”

话音刚落，只见一股血浆喷出，那军官直挺挺倒下，眼睛瞪得铜铃一般。

“拿下！”

一声令下，长离身后扈从鱼贯而上，不过眨眼间，方才耀武扬威的官差皆被摁跪在地上。

长离走到这里人面前来回踱步，脸上神情若有所思，她并不知这几人秉性。是该就地处决，还是该适当安抚留用。

“我问你们，这里是多久前和桑人大战的？”

“回大人，燕王尚未到达海疆，这里已经给桑人洗劫过一遍了。”

长离想了想，父王来之前，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了，那也就是说，要找到父王，还得继续往南。

“地方官呢？”

“跑了！”

长离：……

“那你们为何在这里？”

“回大人的话，燕王首战告捷，将桑人逼退百里之外玄关城。玄关城外大战，燕王被内贼出卖，我军大财，燕王也生死不明。我等……”

“你们是逃兵！”

说这话时，长离语调明显阴寒，逃兵已经是耻辱，还鱼肉百姓，死有余辜。

“是……不……不是……我等也是死里逃生，跟着李大人寻燕王大军，一路就到了这里……”

长离道：“玄关城外东南方百里之外，你们寻燕王大军不往动难往西北走？”

“大人恕罪，我等也是跟着头头儿走，并非想要做逃兵。”

长离道：“这姓李的鱼肉百姓你们看不到吗？不仅不加劝阻，还助纣为虐？”

“李大人是太子殿下特地安排过来，我们这小人物，哪里敢和太子的人说三道四。”

长离默默一叹，算了，都是一群普通人。有血性，可血性终究被现实踩踏。

“官做成匪，真给我大秦丢脸。”言罢，长离指了指地上已经咽气的李军官，道：“扒了他这身官服铠甲，他不配穿。”

长离命人将李军官尸身抬了下去，丢在荒野，这样的时节，等待这具躯体的必然是野狗啃食。想这人或者鱼肉百姓，横行乡里，如今叫三尺黄土都不得，也算是罪有应得。

“你们随我南下寻燕王，见了燕王，我也只当你们走散了，大家距离玄关城大约十里地儿相遇。国难当头，共赴国难才是紧要的。”

处理完这群“逃兵”，长离动身去见方才被殴打的母子，她蹲下身子，用自己的衣袖替那男孩儿擦去脸上的血污，灰渍。

“是朝廷对不住你们，不过你们放心，我们很快就会将桑人赶出去。”

那妇人连声道谢，又道：“大人大发慈悲。给口吃的吧！小妇人与这孩子，已经有两三天没吃过口粮了。”

长离从包袱里掏出自己的口粮馒头，给了那妇人和孩子，又给了二十两碎银子。这才带着身后百十来人，翻身上马准备继续南下。

“哥哥，你叫什么名字，你救了我的命，我将来做将军，去京城找你。”

长离抬头，正对那一双纯洁而又坚定的眸子，她道：“秦离，若有一日你去了京城，便往燕王府找我。”

又是三日的昼夜兼程，长离终于来到了玄关城，站在远处的山峰，依稀还能看到父亲的大营。可此时长离却退缩了，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王，告诉父王她的所作所为。她并不畏惧父王的责打，她害怕父王对她失望。苦心孤诣培养出来的，竟是这样一个胆大妄为的东西。

长离在玄关城的第三天夜里，桑人突然攻城。城内百姓争先恐后往北逃，长离在一片喧闹声中被吵醒，急忙起身查看，这才从一流民口中得知原委。

血腥弥漫的熬夜，冷风呼啸如刀割在脸上，无垢手起剑落，已经一连砍了好几颗人头下来。即便除了内贼，也架不住太子暗中使绊子，粮草不计。玄关城二十万大军连带着十数万百姓，粮草供应不上，守城困难重重。

这一战杀了整个后半夜，直到天见晓色，以桑人率先撤离战场，秦军惨胜结束。长离双腿酸软，胳膊软趴趴，拄着阵亡将士长枪，她才勉强站立。

“你……”

被父王认出来了，长离也不躲避，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跪到在父亲面前，沾满黑灰和血污的小人儿，紧紧的抱着父亲，脑袋埋在父亲怀里。

“父王……”

无垢瞬间石化，真的是长离，他没眼花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