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江山如梦》——孤生（40）-绿萝隐隐

海疆被浪人骚扰，一直是大穆历代帝王极其头疼的问题。登基之初，天子下诏重整水军，并拨出大量军费。然承平日久，蛀虫滋生泛滥，导致国库拿不出水军的军费，重整水军的国政方针一度被放搁置。

靖武三年，压抑了许久的天子一朝出手，一夜之间，诏狱大兴。整个大穆境内，弥漫着血腥与死亡的气息。

上皇恐国家动乱，在一帮子老臣的恳求之下，亲往太极殿，可天子并不买账，直接命禁卫将上皇“送回”建章宫。

经此一事过后，再无人敢置喙重整水军的国政。鉴于之前官员贪腐，天子降旨放宽登闻鼓的限制，登闻鼓不再是士大夫专享，平民百姓亦有资格击鼓。

水上作战诡谲多变，大穆水军力量薄弱，历代帝王虽有强化水军的举措，但都因为实战惨难以取信于朝野，多半无疾而终。

天子强化水军军力，不惜在大穆境内大开杀戒。此次海战水军头一次投入对外海战，战役的结果是对这么多年人力物力财力投入的检验，反应天子强化水军国策存在的必要性。

长乐遛完顺风回来，才一进宫门就听怀德堂吵的不可开交，院子里穆琮定定的听着。见到长姐进来，小团子迈开两只小短腿儿跑了过去。

“姐姐觉得，诸位大人，哪位说得在理？”

知道关注朝事，穆琮变化很是可喜，长乐勾了勾唇角，不枉费她苦口婆心说了那么久。

“我这才进门儿，他们吵些什么我都不知道，这道理我可辨不来。”

穆琮道：“就是几位大人参奏陈帅延误战机，其心可诛，要爹爹换了陈帅。方才还有人在里头将《曹刿论战》，说陈帅年过五十廉颇老矣，不换了陈帅，士气必定衰靡，于战不利。”

长乐笑道：“临阵换将都是大忌，这群人还想临阵换帅，滑天下之大稽。”

穆琮揉了揉脑袋，不解的道：“什么都不懂还要胡咧咧，爹爹留着他们做什么？”

长乐问道：“琮儿可听过毛遂的故事？”

穆琮摇头，道：“没听过，他很厉害吗？”

长乐道：“毛遂是战国时赵国人，平原君赵胜的门客。有一年，秦围赵都邯郸，赵使平原君求救于楚，选门客中有勇力文武俱备者二十人偕往，得十九人，缺一人，毛遂自荐请从。到了楚国以后，平原君与楚考烈王大谈合纵，经过半日亦未能说服。毛遂按剑历阶而上，胁迫楚王，说以利害，楚王遂许纵约，歃血盟于堂下，并遣春申君黄歇率军救赵。赵得以转危为安，平原君赞毛遂：‘毛先生以三寸之舌，强于百万之师’。”

穆琮不住点头，道：“听姐姐说，这毛遂也是个十分厉害的人。后来呢？毛遂后来怎么样了？”

长乐继续道：“毛遂自荐后不久，燕国趁赵国大战方停、元气大伤之际，派遣大将栗腹攻打赵国。赵王立即想到了刚刚立下奇功的毛遂，毛遂得知此事，跑到赵王那里，请求赵王不要任命自己做统帅。他说：‘不是我怕死，是我德薄能低，不堪此任，我能做马前卒，但绝对做不了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。’然而，不管毛遂如何推辞，赵王执意任命他为统帅。毛遂虽然身先士卒、殚精竭虑，他统领的军队还是被燕军打得落花流水。战事惨败，毛遂觉得没有脸面再见赵人，于是避开众人，到山林里拔剑自刎。”

“啊？”穆琮摇摇头，道：“那也太可惜了，可是他之前不是很厉害吗？”

长乐道：“爹爹是何其厉害的人物，里面那些大臣能够留下来，必然有他们厉害的地方。可人无完人，有长处就有短处。就像毛遂，他是天生的纵横家，却绝对不是一个优秀的统帅。他的陨落不是因为他无能，而是他侍奉君主缺乏识人之明，这就好比让鸭子去打鸣，公鸡去游泳，结果肯定是不乐观的。”

穆琮两只小拳头搭在下巴，十分崇拜的看着长乐，道：“姐姐，你懂得好多呀！”

长乐愣了愣，一时也陷入迷茫，是啊！她怎么会懂这些？明明，她连字写的都很别扭，又是怎么知道这些历史典故的？

“仅凭这些，姐姐又如何能证明陈帅按兵不动就一定正确呢？”

长乐道：“浪人是从吴越以东向大穆进犯，吴越以东常年刮东南风、东北风、西南风，风力阻隔，咱们的火炮和箭矢威力大大降低。形势不明，陈帅不轻易冒进八成是正确的。”

“姐姐怎会知吴越以东刮什么风？”

回忆起过往，长乐眼底划过一抹苦涩，道：“琮儿，你喝过海水吗？知道它是什么味道的吗？”

穆琮摇头，问道：“我没喝过，姐姐喝过吗？海水好喝吗？”

长乐笑笑，道：“苦、涩、咸、腥。”

穆瑄听得直吐舌头，道：“那么难喝，姐姐为什么还要喝？”

长乐道：“掉水里了，不呛几口水可能吗？”